<
    三人围站在长椅后方,一长声振动响起,钟至和谢青随同时摸向衣兜。

    来电是钟至的。

    夏斯弋和他离得太近,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。

    那是一长串陌生号码,和夏斯弋两不相识。

    钟至翻转手机,从背后轻捏了一下夏斯弋的肩膀:“我接个电话。”

    他意味不明的视线自谢青随划过云柳,离开时又多看了夏斯弋一眼,满脸都写着不放心。

    人肉饭票离开,围在脚下的小猫咪怏然散开,只给夏斯弋留下一身拍都拍不干净的猫毛,如同钟至临走前留下的眼神,牢牢地扒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,能让钟至顶着满身驳杂的猫毛出去接电话。

    几人陆续离开开放区,救助站十分贴心地准备了粘毛器。

    他们身上多少都沾了猫毛,夏斯弋毫无疑问是重灾区,他忙手忙脚地整理着,一只多出的滚轮落在了他胳膊上。

    谢青随举止温和:“我帮你吧,有些地方你也不方便。”

    夏斯弋本欲抬手拒绝,另一只滚轮不打招呼地就落在了他身上。

    “那我也一起!”

    云柳拿着滚刷粗枝大叶地在他身上滚来滚去,时不时撞到谢青随的滚轮,搪开他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,驱逐着谢青随的入侵。

    分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。

    谢青随无处落手,被迫停下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机,拉开微信通讯录列表,选出其中一个发了段话。

    对面很快有了回应。

    谢青随贴近耳边听完,唤了云柳一声,把听过的语音又外放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小橘猫还缺了一道手续?”

    有了语音的加持,云柳一秒相信,事关小橘猫的“终身大事”,她匆匆丢下滚轮,看向夏斯弋:“我先去看看哈。”

    虽支开了云柳,夏斯弋的打理却也告了一段落。

    谢青随还不高不低地举着粘毛滚轮,正悬在夏斯弋外套的一掌之外。

    夏斯弋看向谢青随还悬在他身外一札的手:“我这边已经好了,谢谢。”

    语气客套又疏离。

    谢青随并未收手,指尖探近夏斯弋的肩膀,捏起了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漏网之鱼:“这里还有一根。”

    夏斯弋不自然地向旁边挪开了些,与谢青随一起归还了粘毛器。

    周围没了其他人在,夏斯弋十分不自在,他原地踱了几步,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拯救着糟糕的气氛。

    谢青随轻笑:“我很吓人吗?”

    夏斯弋抬眸,隔着几缕绞合的发丝狐疑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谢青随抿住唇:“好吧,看来还是得借个正式员工来。”

    他上前捉住夏斯弋的手腕,带他前进一步,走到窗前,又适时地松开手,轻语道:“敲一下。”

    夏斯弋迷茫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谢青随又道:“你敲一下试试。”

    夏斯弋有点懵,他不想驳人面子,于是依言照做,屈指敲了敲玻璃。

    一只爪垫自他敲击的位置闪现,继而是一张涂了煤灰似的猫脸,熟稔地朝夏斯弋抛了个媚眼,然后用力蹭了一下旁边的猫罐头,暗示得明显。

    夏斯弋破颜一笑。

    谢青随插兜站直:“这里到处都是毛茸茸,脸上挂着这种表情才对嘛。”

    猫咪卖力的表演撤离了夏斯弋大半的防备心,连带着他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:“那需要投喂一下这位卖力的正式员工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管它。”谢青随隔着玻璃点了点它黝黑的鼻尖,“刚才那是它多年讨饭练成的个猫技,靠着这个技能他骗了太多额外餐,最近被罚减重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谢青随拉下绑发的皮筋,散开顺滑的发丝:“要不我带你继续逛吧,要论熟悉,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及我。”

    夏斯弋有些意外:“不好吧?”

    “不用担心云柳找不到我们,我会给她发消息,至于钟至,他还得接受培训,了解完我们再回来就好了,很快。”

    谢青随一开口就解决了夏斯弋心底最大的顾虑,他思忖片刻,觉得这样的确更有效率,便点头应下。

    绿荫环绕的石板路上覆着一层明显的潮湿,鲜有脚印踏足。

    夏斯弋想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,于是主动问道:“我看这里还不小,平时会很缺人手吗?”

    “其实还可以。”谢青随答,“救助站是两年前开的,离咱们学校距离不算远。许多校友都愿意过来打发时间,我也是。除了在医院,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,说实话,很……治愈。”

    说到“医院”这个词的时候,谢青随的音调不自觉矮了一节,挤压的情绪向外析出,雨雾似地缠绕着一层淡淡的哀思。

    夏斯弋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缠绵病榻的谢母,一阵不忍泛上心头。

    前几年,他也曾一次次在抢救室外焦灼等待爷爷,乞求病魔高抬贵手。

    纵然这几年爷爷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那么糟糕,但与死神搏斗的煎熬仍浃髓沦肌,此刻如潮水般向他涌来,瞬间淹没了他。

    夏斯弋心头酸涩:“阿姨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尿毒症,透析了十几年了。”

    谢青随的语气淡淡,悲伤却像骨灰盒上沉降的灰尘,用力拭去也抹不掉悲凉的底色。

    这世上苦难者无数,偏偏每个人的经历又各不相同,一遍遍花样繁复地折磨着试图在生活中挣扎的人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