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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6h3小说网 > > 锦宫春暖 > 锦宫春暖 第28节
    希锦其实还是有些犯困,不过想起芒儿,到底是起身过去看看,芒儿刚睡醒,懵懵的呢,见到她就要抱抱。

    希锦抱过来,拍哄了几下,芒儿精神了,却说是想吃薄荷糕。

    希锦一听笑了:“小祖宗,你可真难伺候,如今才刚过年,哪来的薄荷糕给你吃!等过些日子吧!”

    那薄荷糕是用薄荷和糯米粳米做的,是夏日消暑的,这会儿没得新鲜薄荷,又哪来的薄荷糕。

    旁边奶妈想起:“那黄花麦果糕是不是做好了,要不要给郎君尝尝?”

    希锦其实已经闻到一些香味了,便隔着窗子喊穗儿,穗儿忙应了,果然是蒸好了,刚要出锅。

    于是希锦抱着芒儿过来厅堂,让穗儿上了那黄花麦果糕来,自己用筷子戳了一小块喂芒儿吃。

    芒儿喜欢得很,贪吃,嫌希锦慢,自己捧着那糕来吃,吃得两只小胖手都是糕渣渣,满嘴香甜的样子。

    希锦笑看着儿子,喜欢得很,一时想起来,道:“这个味儿好,准备一屉笼,回头给几个亲近的长辈分分。”

    宁家各房,有好有不好的,碎嘴的多事的,什么人都有,不过大面上来说,好歹大家一起帮衬着做生意,他们小夫妻年轻,凡事还得靠着族里这艘大船。

    所以有些小小的不愉快,也就忍了,还是得好生来往着。

    况且这次的六重纬,二伯那里也是出了力的。

    当下奶妈帮衬着,专门挑拣形状好看的黄花麦果糕,装进了食盒里,这样送人好看。

    希锦哄着儿子高兴了,便略洗漱穿戴过,带着穗儿,提着那黄花麦果糕过去二房了。

    过去二房后,希锦寒暄过,将这黄花麦果糕给二伯娘,二伯娘见了自然喜欢。

    其实宁家这种大户,吃什么没有,有时候就是吃个新鲜。

    她笑着说:“我今上午还说呢,让庄子上把那些春天刚发的新鲜物送过来,谁知道他们却推三阻四的,要我说,底下人也是偷懒了,开始敷衍了,回头还是得好好说说他们。”

    她尝了口,道:“果然还是你细心,知道我爱这一口。”

    希锦也就陪着说几句话,如此坐了一小会,借口还得回来照料芒儿,便要回去,谁知道刚起身,就见得外面消息,说是过去码头的郎君们回来了。

    于是大家都是精神一震,忙迎出去,问起情况来。

    郎君们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,说那些货物已经都解封了,贴上了税条,接下来只需要运回来就是了。

    众位大小娘子听这话,全都松了口气:“老天爷保佑,可算是没出什么大事,这么大一批货呢!”

    二伯娘叹息:“可不是么,真出了事,可怎么了得!”

    希锦听这话,自然是高兴得很,毕竟是一千多两银子的本钱,真要是出什么事,她真是恨不得一口撞死好了!

    如今能要回来,好歹是有惊无险了。

    几位郎君七嘴八舌,说他们在码头竟然遇上了知县大人,说他们还遇到了皇城司指挥使。

    “聂大人好脾气,竟然请我们上船,请我们吃酒,还问我们汝城的风土人情!”

    “那聂大人可是燕京城来的,见过官家的,他说官家性情好得很,礼贤下士,还说最是慈爱了!”

    希锦听着,却是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最是慈爱的官家,那还不是逼着自己儿子死了,如今又逼跑了皇太孙。

    她正想着,旁边二堂兄看到他,突然想起来:“对了,希锦,忘记和你说了,你们家阿畴关键时候突然不见了!”

    希锦一愣:“什么?”

    二堂兄:“我们在船上和聂大人还有知县老爷说话,他好像就不在了,之后我们过去检查货船,他也不在,我还纳闷了,好好的怎么不见了!”

    希锦的心顿时狠狠一沉:“检查货船,不见了,那,那然后呢?”

    二堂兄:“回头我们得卸货,你们家的货没法卸,得你们自己再设法了。”

    希锦腿一软,差点栽那里。

    大家见希锦这样,忙扶住她。

    希锦坐在一旁,喝了口茶水,才细问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二堂兄才解释道:“人家市易司的人是要对货船点检的,那都是我们自己拿着文书,指认了自己的货,人家检查上面的公文凭据,确实没问题后进行点检,之后才给我们贴上税据,回头码头的小厮才会给我们卸货,不贴上那个,人家是不可能给我们卸货的。”

    他叹了声:“当时我们也急,赶紧喊他,却不见人影,没办法,人家官差都等着呢,我们也不敢太耽误,本来说是我们帮他临时认领了,可人家官差哪里听!”

    旁边一位堂兄也跟着解释道:“人家是要盖了红章的公文和税据的,没有那个,谁知道是谁的,我们想帮你冒领也不行,我们帮着说的情,可没法,人家不听。”

    二堂兄叹道:“现在我们拿到的公凭已经收回去了,你们再想弄,得自己设法,再去市易司了,这也是没法!”

    希锦听得眼睛都直了。

    亏她把他当一个办事的人,结果竟然把事情办成这样?他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!

    早知道不让他去,自己去的话,也未必就要不回来!

    如今可倒是好,大家的货都要领回来了,唯独自己的不能,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,让她怎么办,让她去求谁!

    趁着大家伙都做事,才好搭上顺风船,现在只能靠自己了!

    希锦想到这里,心都在揪揪着疼,胸口的气更是瞬间起来了,恨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时候,大家伙面面相觑间,一时都同情起来。

    二伯娘也是叹息:“这阿畴平时看着也算是个机灵的,怎么关键时候做事这么不靠谱,他到底怎么回事呢!”

    其他人纷纷摇头:“没有这么办事的,我说希锦你也别太难过,回头看看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希锦却是不太听得下去,她难受,难受得坐都坐不住。

    不过她到底勉强挤出笑来:“谁知道呢,兴许有什么急事,我回去问问吧,等他回来我问问。”

    说着她就起身:“那我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大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,自然不说什么,匆忙把她送出去。

    希锦走出二伯家门,绕过那围墙时,隐约听到里面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看这次不好要,那边估计诸多为难,毕竟已经让我们拿回这么多了,如果人家趁机吃了这批货,我们也没得说。”

    “希锦把家底都给投进去了吧,这次如果要不回来,那不是什么都没了!”

    “这阿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,可怜了希锦,怎么招赘了这样一个女婿!”

    “要我说,当时招赘我娘家那侄子不是挺好的,五娘子也是不听话,非找这么一个,可是把希锦给害了!”

    “我们为了办事,可是舍了脸皮的,如今我们事情都办妥了,谁还再舍了脸去求人!”

    “说得是这个理,回头人家大老爷问起来,怎么之前没办,我们哪有脸去解释!”

    又有二堂哥在那里叹息:“少说句吧,希锦也不容易,这日子过得……回头还是问问,看看怎么帮衬她一把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的,说着该怎么办,然而哪有什么法子,这会儿谁也不好再单独跳出来挑头出力气了,毕竟这不是大家伙的事,只是希锦一家子的事了。

    希锦听着这些话,眼泪差点落下来,不过她到底忍着。

    一路走回自己家,关上门,那是再也忍不住,趴到床上呜呜呜地哭起来,哭得还特别大声。

    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!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命太苦了,但凡有个兄弟,她正经嫁人,不至于招赘个女婿,就不至于受这种罪!

    就算有个姐妹,好歹也能帮衬着,好歹有个什么事还可以商量着。

    一时又恨自己爹娘,怎么给自己找了阿畴!

    他就是烂泥,他就是扶不上墙!

    好恨,好恨!

    恨不得让他滚!

    若不是有芒儿在,真恨不得一纸休书把他给休了,凭着自己容貌,凭着自己那点家底,难道还不能再找一个赘婿吗?

    希锦怎么想怎么恨,恨得咬牙切齿,恨不得直接将阿畴给撕烂了!

    这辈子,他就别想上她的床了,她是恨死他了的!

    她不爱他,一点不爱,只会恨他,恨他一辈子!

    她这么闷头哭着,底下秋菱和穗儿也不敢吭声,只是上前问了一次茶水,她没理会,菱和穗儿只好下去了。

    她闷在被子里,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,想着自己的命好苦,想着自己的芒儿。

    这么哭哭停停的半晌,就这么到了黄昏时候。

    她终于擦干了眼泪,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如今再去求着宁家族长过去帮着说话,显然是不可能了,只能自己单打独斗,好在前面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,她只好硬着头皮过去,求着人家,和人家说道说道,再塞些银子,想必对方也不会为难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倒也不至于绝望。

    但恨只恨,本来跟着大家伙一起办成的事,非要平添了这么多周折,她心里哪能不恨呢!

    早知道,宁愿自己这当娘子的抛头露面,跟着堂兄弟一起过去把事情办了,都好过让他去丢人现眼。

    她这么想着,擦了擦泪,便翻箱倒柜,最后终于找出一个物什来。

    这是之前祖母提到的芙蓉錾花金碗,是她娘的陪嫁,就因为这么一只碗,舅母那里到现在还惦记着,还觉得别扭呢。

    她取了那只碗来,仔细看了看。

    这芙蓉錾花金碗是锤揲工艺,敞口深腹,八朵花瓣彼此叠压,错落相交,碗底刻了花蕊和花瓣,那花儿柔美飘逸,任凭谁看了都要喜欢。

    这样的金碗,她自然不舍得卖了,但是如果一时急用钱,或者被逼到哪个地步,她也只能割舍了。

    正摩挲着,就听到外面动静,她仔细听着,秋菱在和那人说话,却竟然是阿畴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怎么不去死,怎么还敢回来!

    希锦当即用包袱包好了,收起来那碗,之后藏在了自己匣子里。

    等这里收好了,那边阿畴也进门了。

    希锦坐在榻上,就那么冷静地看着进屋的阿畴。

    天已黄昏,日影西斜,余晖自窗棂纹路投射进来,一缕缕地落在房间中,为这卧房添了几分虚实难辨的光影。

    希锦看着眼前清绝俊朗的男子,竟有种踏在梦中的缥缈感。

    她想起最初见他时的模样,想起两个人床榻间的亲热,也想起芒儿出生时,他抱着芒儿时的亲昵和欢喜。

    只是一切都过去了。